——欣赏中日版昆曲《牡丹亭》

     戴 平

    到上海来演昆曲《牡丹亭》，是被誉为“日本梅兰芳”——国宝级歌舞伎大师坂东玉三郎的一个梦想。玉三郎说：“我自己也像做梦一样，更没想到会梦想成真。”这个梦想他去年在上海国际艺术节就实现了。今年，在庆世博的日子里，坂东玉三郎和苏州昆剧院合演的中日版《牡丹亭》，又一次醉倒了昆曲迷。只见他，轻移碎莲步，蓦然一回首，婉转一开腔，“日本梅兰芳”演活了中国杜丽娘。

    杜丽娘是中国戏曲的美的象征，美的化身。现在，站在我们面前的，是一个典雅含蓄的杜丽娘，一个神韵绝妙的杜丽娘，一个至情至美的杜丽娘，一个日本版的杜丽娘，尽现“百戏之祖”的迷人魅力！演出结束，台下坐满中日观众的观众席中爆发出有节奏的鼓掌声喝彩声，谢幕长达10分钟以上，表达出中外观众的热烈的认可。

    玉三郎的表演行当是男旦，在日本叫“女形”，也就是男人演女人。一个芳龄二八的古代少女，现由一位年过花甲的日本男性艺术家来表演，其难度可想而知。据悉，日本歌舞伎中的演和唱是严格分开的；但昆曲却是载歌载舞，边唱边舞。玉三郎，为昆曲突破了自己的表演程式，他不但要用中文唱大段的唱腔，要唱出浓郁的昆味，同时还要舞动长长的水袖，跑圆场。和他配戏的“绿叶”都是苏州昆剧院的名角，挑战性之大，不言而喻。

    坂东玉三郎饰演杜丽娘，最大的成功是表现了杜丽娘庄重典雅的神韵和气质。玉三郎从内心深处演活了杜丽娘。他说：“单单从视觉范围内的描写是不够的。那个女形能感受到女人心情至何种程度，才是重要的。”刚出场的日本版杜丽娘，脸上化妆保留了日本歌舞伎的色彩，喜怒不形于色的表情，令中国观众看着有点不习惯，但随着艺术家表演的深入，杜丽娘内心世界的展示，观众很快地明白了：这正是日本版杜丽娘的特色之一。他善于用眼神传情达意，把杜丽娘的内心世界——情不知何起、一往情深、生可以死、死可以生的心态，表演得淋漓尽致、出神入化。那凄婉动人的歌唱，妩媚端庄的身段，多愁善感的神态，俨然是一个神清气定、大家闺秀的杜丽娘。一言以蔽之：雅到极致、美到极致。

    坂东玉三郎的浅吟低唱，昆味浓郁。无论是“剪不断、理还乱、闷无端”，还是“原来姹紫嫣红开遍，似这般都付于断井残垣。良辰美景奈何天，赏心乐事谁家院”，都保留了昆曲的原汁原味。有谁知：三年前，他一句中文也不会讲，更遑论昆曲的唱腔了。《离魂》一折，为玉三郎情所独钟，樱花绽放时绚烂、凋谢时悲壮的神韵，都被他揉进了昆曲。“一身素衣甚西风，吹梦无踪，人去难逢”等几大段唱，增之一分则长，减之一分则短，可借用明代文学家张岱的评论：“灵奇高妙，已到极处”。

    “弄斧”敢到班门，需要很大的勇气和才气，更需要下苦功。坂东玉三郎迷上昆剧，三年辛苦不寻常。他上百次地研读原著，用中文把一出《牡丹亭》的唱词念白整个背了下来，还学会了一口软糯的苏州话。对每句唱词、每个发音，他都认真地研究，经常通过国际长途，和苏昆的导演、演员校正一个字的吐字发音，琢磨几句唱腔，忙坏了他的老师张继青。他在苏州大学演讲时说，在台上倘增加15分钟的戏，在台下就要多费半年的排练时间。功夫不负苦心人，歌舞伎大师终于实现了在中国的华丽转身。

    中日版昆曲《牡丹亭》在沪的成功演出，是昆剧史上的一件大事，也是中日文化交流史上的一件大事。坂东玉三郎对昆曲的继承和发展有自己的见解：“昆曲是前辈演员用无数心血培育出的、精妙精深的伟大艺术，我们只能以一种发自心底的尊敬的态度去接近、继承，然后才能在继承的基础上有所创新；切不可盲目地以时代甚至是时尚为借口，自以为是地否定或随意改造。”坂东玉三郎践行了自己的戏剧观，又为那些“自以为是地否定或随意改造”经典者上了一课。
 
    新华网   2010年06月17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