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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年,我家住着一家日本人

作者:佚名  来源:长春晚报   更新:2017-1-8 9:12:04  点击:  切换到繁體中文

 


▲正在等待遣返的日侨。 (资料图片)



▲葫芦岛港日侨遣返纪念碑,当年的大多数东北日侨就是从葫芦岛港启程驶往日本的。


口述 鲁春洲 整理 赵娟


光复后 母亲领回一家日本难民


1945年光复的时候,我们住在长春。那是1946年初春的一天,母亲带我上街买粮食。当时,刚刚光复半年,路上的行人很多,有人匆匆赶路,有人慢步行进,但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胜利者的微笑,东北人民终于结束了14年的亡国奴生涯,脚下踩着的每一寸土地都是我们自己的,空气中都能感受到自由的气氛。


卖粮店铺门前摆放着玉米面、豆面、黄豆等杂粮,也有大米和白面。卖粮的两个伙计,热情地招呼着前来买粮的人。东北人的主食就是玉米、高粱米等粗杂粮。刚刚光复,百废待兴,百姓的生活还是很苦的,一般百姓只能买些粗杂粮,个别有条件的人才能买些大米、白面等细粮。不过百姓可以根据自己的条件买自己需要的粮食了,买大米也不会被打成经济犯了。不像日本人统治时期,中国人只能吃日本配给的橡子面,吃了橡子面后,很多人大便都很困难。


母亲和我买完粮食往回走的路上,快到家门口时,我们看到路边一男一女抱着孩子,蜷缩着坐着。长春的初春时节,天气依然很冷,这家人看上去很可怜。这时,那个男人站起来问我母亲:“大嫂,这里有闲房子吗?”听他说话是个日本人,只见他穿着一件中式的上衣,衣服的扣子都系错了,上下衣襟长短不齐,衣服脏兮兮的,下身只穿着一件破了的单裤子,趿拉着一双露脚的破鞋子。母亲一愣,随后告诉他:“没有,这里没有闲房子。”


我们刚要走开,那个日本男人追上来,对母亲说:“大嫂,你看我的女人和孩子实在走不动了,外面又很冷,帮帮忙找个房子吧,叫我们住下。”母亲迟疑了一下,那个日本女人蓬头垢面的,也穿着一件中式的单衣服,用大襟紧紧裹着那个孩子,看起来很冷很疲倦的样子。看到他们这个样子,母亲就动了恻隐之心,说:“要不,你们先到我家里歇歇脚,然后再找房子。”那个日本男人的中国话说得并不标准,他对母亲千恩万谢的。就这样,母亲把这两个日本人和孩子领回我们家里。


战争让他们背井离乡到吉林垦荒


当时的我家,住在长春市崇智路的一个小区,这个小区一共有八座二层楼房,每一座楼房都有一个很大的院子,小区在光复之前,是日本人居住的地方。日本战败后,小区的日本人也纷纷逃走了,遗留下这些楼房。伪满时期,在城里居住的中国人被日本人撵出城去,到郊区去住;这时,被撵出城的中国人又陆续回到城里,就住在日本人遗留下的这些房子里。当时我家也从郊区搬回城里,我们住在二楼的一屋,各家根据自身情况对屋子进行修缮、盘炕、搭灶。我家的炕盘得很大,能睡六七口人。


到家后,母亲先打了水让他们洗脸洗手,然后又找了父亲的衣服让日本男人穿上,那个日本女人将孩子放在炕上,三个人在炕上歇着。日本男人告诉母亲,他们原本是日本的农民,被日本政府遣送到中国垦荒、种稻子,全家被分配在吉林万宝山种稻区。双方的老人都留在了日本。他们来了3年多日本就战败了。于是,万宝山的稻田物归原主,被中国农民收回了,几口人没办法,就徒步到长春来,一路上,8岁的女儿病死了,只剩下4岁的儿子马三路,他希望在长春能找个房子住下,找个工作挣点钱养活妻儿。听了他们的遭遇,母亲感慨道:“也怪可怜的,日本政府真作孽,叫你们来中国干什么,抛家舍业的,还不能和父母团聚,在自己国家种地不也很好么,弄得女儿死了,成了无家可归的苦难人。”几个人正说话间,父亲回来了,看到屋里多了三个陌生人,就问母亲怎么回事。母亲向父亲说明了情况后,父亲也没说什么,就算是默认收留了他们。我记得当天晚上,母亲贴了一锅豆面和玉米面混合面的饼子,因为东北盛产大豆,所以多放黄豆面,贴出的饼子很香甜,又不用发面,又省事又好吃,又炒了些黄豆,放点盐当咸菜吃,还特地做了两大碗豆腐汤。这家日本人就在我家吃了饭,住了下来。


马三路父母在崇智路舞厅找到工作


对这个日本男人来说,首要任务就是找房子和找工作,一晃几天过去了,他也没找到房子和工作,只好暂时吃住在我家。一天晚上,父亲对日本男人说:“现在工作难找,我有瓦工手艺,眼下光复了,国家还没大兴建设,但老百姓还得过日子,一些店铺需要修缮,个人家庭也需要修缮、盘炕、搭灶这些零活儿,我每天还能找着点活儿干,这些活儿你干不来,我看崇智路北面有个舞厅,你可以去那里看一下,需要端盘子、送酒的人不,去应招一下试试。”


第二天,日本男人就去了舞厅,真的被录用了,他在舞厅当了一名服务员。当时的这家舞厅,不知道是谁开的,但每天下午,都会有不少国民党的接收大员和官兵们挎着女人来这里跳舞,他们穿着笔挺的美式军装,神气十足。舞厅里吹吹打打、歌舞升平,好不热闹,舞厅外边门两边卖香烟、瓜子的也是一派热闹景象。


舞厅的工作时间很长,日本男人每天后半夜一点钟才回来,不过上班时间很晚,一般上午十点钟才上班,就这样一晃又过去半个月了。一天下午,日本女人在偷偷地哭泣,母亲问她怎么了?她说,丈夫想让她到舞厅去当女招待,多挣点钱。她担心被官员们欺负,说自己一直在农村干活,从来没出入过那样的场合。听了她的担心,母亲劝她:“你去也行,可以帮你男人多挣点钱好过日子,中国官兵虽然个别会有不规行为,但很少数,比起日本浪人来还是好的。”听母亲这样说,日本女人也动了心想去,但她却没有合适的衣服可以去舞厅上班穿。母亲拿出了两件和服让她试试,那两件和服是母亲之前从日本人手里买回来准备毁掉做被面的,眼下,日本女人穿着很合适。第二天,日本女人就去舞厅上班了,他的儿子马三路就由我母亲带着,我比马三路大几岁,总是带着他一起玩耍,在院子里扔口袋、捉迷藏,马三路管我母亲叫妈妈,管我叫姐姐,叫得很清楚,像中国孩子一样。在舞厅上班很累,日本女人每天回来吃晚饭倒在炕上就睡,半夜里,马三路要撒尿叫都叫不醒,都是母亲起来把她捅醒把马三路撒尿,就这样又过去半个月时间。


送别马三路一家


1946年7月,国民党政府下令,在长春的日本人一律遣送回国,马三路一家也准备回国。此时的马三路,对我和母亲已经难分难舍,临走那天,他扑到我母亲怀里像亲生儿子一样。我拉着马三路的手想:什么时候还能和他一起玩呢。马三路父母也流着泪,操着不标准的中国话说:“我们绝忘不了大哥和嫂子一个多月来的帮助和照顾。”并深深地向我父母鞠躬说:“谢谢!谢谢!”


当时,老百姓的日子都过得很拮据,家里没有什么可送给他们的。母亲只好用黄豆和玉米混合面为他们蒸了一锅馒头,让他们带着在路上吃,又给马三路煮了几个鸡蛋,给他们带着。在当时,有鸡蛋吃是非常奢侈的一件事。我们全家送他们到院子外的马路上,彼此挥手告别,当走出七八步远时,日本女人抱着孩子又跑回来,向我父母深深地鞠躬。最后才流着泪走了,我们目送他们远去,还听见马三路喊着:“妈妈,姐姐。”后来,父母经常提到马三路一家,想象着马三路长大了吧,上大学、成家了吧。如今,70多年过去了,我们这代人都老了,我仍然不知道马三路在日本的什么地方。如果我们姐弟能见面,共同回忆这段友好的往事该有多好,可以让我们的友谊世代传下去。


口述实录


2016年年末,鲁春洲老人乘坐歌诗达邮轮前往日韩旅游,在游轮驶向日本福冈码头时,老人远望蓝天、山脉、绿树环绕的日本福冈,眼前的美丽景象让她禁不住感慨万千。她想起了70多年前发生在长春的那段往事,在那段往事中,有中日两国的爱恨纠葛,有她和日本弟弟马三路的童年回忆。如今,她却并不知晓这个弟弟现在日本的什么地方,也不知道此生他们还能否重逢?


记者后记


资料显示,曾任长春日侨联络处主任的川岛武夫曾说,从1931-1945年的14年中,为了给“大东亚共荣圈”打好基础,日本拼命地将日本人移民到东北三省。这一时期,来到东北三省的日本人由20余万增加到110万之多,还不包括30万日本军队。日本战败后,中国政府仅追究了不到200名身负血债的日本人,而遣返了超过百万数量的日侨。上文中,鲁春洲老人回忆的事件便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发生的。在曾经作过伪都的长春,光复后,到处可见无家可归的日本难民。他们不仅被当时的中国政府善待而遣返归国,此前,许多人如马三路一家一样,也受到了来自中国百姓的帮助和善待。一个曾经蒙受耻辱的民族和国家,能如此理性地为自己的历史扫尾,如此以德报怨的行为,到今天,却不被日本的许多年轻人所知。

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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