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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日民间交流:在日本教中文的经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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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佚名 文章来源:新华日报 点击数 更新时间:2017-9-22 14:19:33 文章录入:贯通日本语 责任编辑:贯通日本语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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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一度以为教师是个不费力的清闲事,然而当我在日本留学时,兼职做起了中文教师,才发现当初自己的态度是多么轻狂无知。三人行,必有我师。孔子老先生说的,才是真道理。 我的第一个学生是一位“大叔”,有一个不太常见的姓氏,宫胁。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秋天,东京的红叶刚要泛红,我在咖啡厅里早早等着。“对不起,先生,我来晚了。”第一面他就管我叫“先生”,根本不在乎我也许和他的女儿同岁。在一家机械类企业工作了20年之久的宫胁,忽然觉得学生时代还没学够,想继续学些自己感兴趣的东西。这就是他找到我的缘由。 宫胁工作很忙,即便如此,还是每周必到,作业也一定完成,有时笔记本上还特意留下了尚未弄懂的问题,简直比我当学生的时候还要勤勉。我想起早有耳闻的日本“工匠精神”,也是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重复做同样的工作,无所谓趣味,无所谓成就,只管认真做,做到极致才算满足。 宫胁对自己严格的目光,也延伸到了他所见到的国家与社会上。日本的公司职员往往加班成瘾,早出晚归,家人常常见不上一面。他毫不介意地跟我这个外人“曝家丑”,“那些为了加班费就放弃和家人共处时间的人都是傻瓜”。宫胁只要一说起那些“傻瓜”就又生气又难过,他觉得现在日本社会有些人情淡薄,是时候改变“工作狂”式的日本了。在他的内心深处,除了做一个好职员,他还有他作为父亲和丈夫的坚持。 虽然在东京上课,我的学生却不仅仅只有日本人。Mat来自英国,是东京一所知名大学的音乐学教授。他在日本研究日本传统音乐数十年,随着视野渐渐广阔,中国也进入了他的研究领域。为了能够阅读第一手资料,Mat开始了中文学习。 Mat最常跟我谈起的,是他家那只胆小又调皮的猫。有段时间,网络上流行一个小视频,一只猫安然地坐在扫地机器人上面,不管机器人怎么折腾,它自悠哉睡觉。Mat也照葫芦画瓢试了试,结果却不尽如人意。“我昨天,呃,放猫在……那个的上面。猫……走了。”他还没分清楚在日文和中文里“走”的区别。日文的“走”指跑,他其实是想说,他把猫放在扫地机器人的上面,但猫却胆小得很,立刻逃跑了。我安慰他,猫只是还没有习惯。隔一个星期再见到Mat,发现他手臂上有许多伤。我问起,他无奈地笑:“因为我又把猫放在机器人上面,它就……going crazy!”语到激动处,也顾不得中文日文还是英文了。 在我所有的学生里,有一人我始终心怀感激。她姓西村,从民风热情的大阪搬来东京许多年,虽然家乡的口音早已不用,骨子里却还是关西人的爽朗和正直。 我遇到她时,正是我来东京不久,尚未习惯东京的冷漠。然而西村却从第一次上课起就不间断地告诉我,她喜爱中国,喜爱三国志、金庸和封神榜,喜爱中国人的性格,喜爱普通话字正腔圆的发音,喜爱中国料理里多彩多姿的味道。因为她真诚的目光,我终于相信,在这个国家,我和我身上的异国文化是受欢迎,且受尊重的。 在我的中文课上,学生们不光跟我学中文,也学着了解中国文化。西村曾经好奇地问我:“中国人也像日本人那样把‘谢谢’挂在嘴边吗?”我摇头:“跟陌生人或者职场同事当然是这样,但亲近的人之间,说谢谢反而生疏。”西村不解,那亲人朋友之间怎么办。我说:“有时候,只是这样。”然后我抬手,轻轻拍了拍她的肩。她却忽然害羞起来,捂脸笑道:“我好喜欢这种感觉!” 我懂得她的意思。在人人称颂礼貌的日本社会,礼节太多太拘谨,有时反而拉远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。反而是中国人之间这种无需言说的亲密,使人亲近,也使人羡慕。“日本人之间不会这样做,”西村说,“但我希望他们试试。” 因为她这一句话,我想起了我的父母,想起他们对我连怒带骂的关怀,和他们之间别别扭扭不肯声张的爱意,还有,盼我归家的殷殷期盼。那期盼,藏在每一个沉默而温柔的眼神里,藏在每一句平淡无奇却令人怀想的话语中。当我身处异乡,回头,终于能够看清这些年来我身上沉淀的中国人的性格,看清我拥有的独属于中国父母的爱。曾以为中国人说“爱”的方式很别扭,却不知道,其实这也是一种令人羡慕的方式。(作者:胡金定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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